“晚上好, 女士。”
艾波拎起手包熄火下车,冲男人笑了一下, 躲在他?的伞里走进廊檐。
不?知道是否是潮湿大雨激荡泥土,溅起了其中?的腐殖质,空气中?隐约弥漫着一股朽烂的味道。
安多里尼也拉开?车门,从紧贴门廊的那一侧下车。
瘦高的男人推开?服务室的门, 来到柜台后, 拿出住宿登记本?和钢笔递给艾波, 礼貌又热忱地问?:“两位住多久?”
“一晚, 我们在赶路。”艾波注意到上一个客人入住的日?期是八月十七日?, 半个月前。她写下自己的名字,闲谈道:“生意似乎不?怎么景气, 贝茨先生?”
“是啊,人们更愿意再多开?一段路,去镇上住更好的旅馆。不?过我已经习惯了。”男人补充道,“叫我诺曼就好。”
他?瞥了眼填好的登记本?,“布德曼夫人。您是……纽约人?”
“没错,”艾波介绍,“这是托尼。他?有些内向。”
安多里尼藏在她身后,蜜糖色的大眼睛打量着柜台后的男人。比爸爸高,也比爸爸年轻,但他?讨厌对方朝艾波笑的模样,像是熟过头烂掉的葡萄,苍蝇飞来飞去的甜腻。
“他?好依赖你。看来是妈妈的乖男孩。”旅馆老板笑容扩大,朝安多里尼招招手,“哈喽,托尼。”
安多里尼没有吭声。
“可能被我吓到了,刚刚和他?讲了一些不?太好的事?。”艾波摸摸安多里尼的脑袋,对他?说道,“我指的是奇怪的旅客群体啦。你看这家店门口都没有停车,没有乱七八糟的人,不?会有危险的。”
“没错,”老板从墙上取下钥匙递给客人,“晚上有需要都可以?叫我。我帮您拿行?李?”
“不?用,我们出来得匆忙,没有带行?李。”艾波把钥匙交给安多里尼,“还是托尼保管,可以?吗?”
安多里尼郑重点头,噔噔噔地跑到写有数字二的房门前,用钥匙拧开?门。
诺曼走在年轻靓丽的母亲外侧,不?经意看向汽车,朦胧的灯光里,汽车后座上摊着一条粉色波点的儿童连衣裙,他?脚步顿了顿。
进了客房,安多里尼按照日?常习惯摸向左侧,果然找到了电灯开?关?,他?颇有些自得地看向艾波。
艾波当然不?吝啬夸奖他?,“真?棒!”
房间里有一股久无人住的淡淡霉味,没等艾波说话,老板便抢先一步跑到窗边,推窗通风。随后他?又介绍了房内的各项设施,态度亲切,任最吹毛求疵的客人来了,都不?会挑出一丝错来。
安多里尼脱了皮鞋跳上床,用意大利语问?艾波:“艾波娜,我们晚饭吃什么?”
艾波看了眼旅馆老板,用英语回?答,“你想吃什么?”
“不?知道。”安多里尼摇摇头,下午吃了一个冷掉的热狗,现在没什么胃口,就是肚子饿。
“你们要是不?介意的话,我们可以?提供晚餐,虽然只是三明治和牛奶。”诺曼适时说道。
艾波眼神?询问?安多里尼,后者看看老板,又摸摸干瘪的肚皮,犹犹豫豫地点头。
“那就麻烦您了。”
老板走后,门刚合上,艾波脱下一直挂在右肩膀的手包,环顾朴素的陈设,回?想诺曼贝茨朴素的衣着,突然想到某个驰名全世界的懒人三明治,问?安多里尼:“你对花生过敏吗?”
“过敏?”安多里尼没有接触过这个单词,他?依然用意大利语问?,“那是什么?”
艾波无意干涉他?的语言,可能多语言背景长大的小孩就是这样的?她解释说:“就是你吃了某一样东西会浑身痒痒、红肿,有些人会严重到喉咙肿起来、窒息而死。之前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?”
男孩坐在床上,仔细思索了一番,斩钉截铁地说:“没有!而且我吃过花生酱冰淇淋,味道不?错。”
“那就好,”艾波打开?卫生间的灯,和这个年代大多数旅馆差不?多,白瓷砖、白瓷盆、白浴缸,她拧开?水龙头,“托尼,你要洗手吗?”
“不?要!”怕她听不?见,安多里尼喊地有些大声。
艾波寻思他?也没接触其它东西,下午吃完热狗也用纸巾蘸水给他?擦干净手了,便没有强制要求他?洗手。
从卫生间出来,她开?始习惯性地翻箱倒柜,这是上辈子留下来的毛病,住酒店就喜欢把所?有柜子都打开?检查一遍,看看有什么赠品,类似寻宝的快乐。
安多里尼看着她忙忙碌碌地搜了一整间屋子,最后一无所?获、气馁地在窗边沙发椅坐下,他?才问?:“我们明天早上就走吗?”
“对啊,得赶在你爸爸发现之前,抵达拉斯维加斯。”艾波问?,“怎么啦?”
安多里尼嘀咕一声,“我不?喜欢这个旅馆。”
艾波失笑,“环境确实比不?上你家,再坚持一天,等你爸爸帮我把事?情办好,我就把你还给他?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