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久,她就会和方才那个被埋在雪里的人一样。
&esp;&esp;在一次喘息后,在一次眨眼间,冻死在这里。
&esp;&esp;“救……”
&esp;&esp;她呼喊出声,将仅剩的一点力气用来作无功的求救。然才吐出一个字,便顿住了口,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,确定面前出现了零星的一点灯火。
&esp;&esp;细看。
&esp;&esp;是一盏灯笼。
&esp;&esp;灯笼握在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中,手背上垂落的袖沿绣着精致繁复的云纹,袖口一圈风毛极盛。往上去,衣襟两侧都是这般油光水滑的风毛,连着立领,拢住半张面庞,露出乌发玉冠,一双海目星眸。
&esp;&esp;四目相对。
&esp;&esp;少年蹲下身来,手中灯笼慢慢靠近,如同他的目光,亦是轻而软,小心打量着面前的女童。
&esp;&esp;干裂唇畔口一呼一吸间的微弱白气。
&esp;&esp;瘦削的面庞上嵌着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,虚虚掩在忽颤的长睫下,还有未散的光。
&esp;&esp;来人苏彦,乃是去岁出使酒泉郡的刺史,今岁奉皇命急召回京。
&esp;&esp;从西北诸郡一路南下,他看见的是赤血千里,饿殍遍地。原以为到了这扶风郡境内,靠近京畿地,许会好些。谁曾想,依旧是雪里埋骨,冰中冻尸。
&esp;&esp;这个小姑娘,是他在数十里官道上遇见的唯一活口。
&esp;&esp;苏彦欢喜满怀,又觉抱歉。
&esp;&esp;他不是寻常官吏。
&esp;&esp;确切的说,他属于那一类受天下百姓供养的权贵子弟。他出身洛州豪族,父亲是士族的首领,母亲是当今天子胞姐茂陵长公主。
&esp;&esp;然而,他为之效忠的朝廷,如今日渐腐朽,近五十年间,国土分裂,文武不济,天下烽烟四起,民不聊生。
&esp;&esp;如眼前这个女孩,流离失所者无数。
&esp;&esp;他受天下供养,却力弱不得挽狂澜。
&esp;&esp;苏彦搁下灯笼,拂开她掌中还未吃尽的雪团,将她抱起。
&esp;&esp;“能站吗?”他话语低柔,拾起灯笼让她捧来取暖。
&esp;&esp;小姑娘怀抱着明灭不定的灯火,感受着久违的温度,一瞬不瞬看着他,讷讷点头。
&esp;&esp;却是一个踉跄跌在他胸膛。
&esp;&esp;饥肠辘辘,力竭不支。
&esp;&esp;苏彦扶住她,将灯盏递给赶来的侍者,拿了一块胡饼递给她。
&esp;&esp;昏黄豆灯散出的光,落在饼和人上,都是她见过的好模样。
&esp;&esp;小姑娘抿了抿嘴唇,伸手接了饼子,低头慢慢用着。
&esp;&esp;天水郡内和她一起乞讨的小乞丐,在得了三个包子后,不肯分给她,一口气全吃了。未几因为太胀,挣扎了两下便咽了气。
&esp;&esp;此后,再饿,她都不敢狼吞虎咽。
&esp;&esp;“你叫什么?”
&esp;&esp;“可记得家在何处?”
&esp;&esp;“父母何人?”
&esp;&esp;“我派人送你回去。”
&esp;&esp;苏彦边问边瞧她模样。
&esp;&esp;蓬头垢面,衣衫褴褛,脚上连双草鞋都没有,就这样赤足站在雪地里。
&esp;&esp;意料之中,小姑娘摇头,她什么都不得了。
&esp;&esp;苏彦叹了口气,脱下自己身上厚厚的玄狐皮大氅,折袍摆半截铺在雪地上,让孩子踩过来。
&esp;&esp;小姑娘仿若没听懂,只盯着那氅衣,脚趾蜷起,不敢上前。
&esp;&esp;苏彦冲她笑了笑,抱她上去,然后将她裹在大氅中,又给戴好兜帽。
&esp;&esp;“抱石,此处距法门寺甚近,那处由我施赈的场所,你一会送她过去,好好安顿。”苏彦转头吩咐身边的侍从,又接来一个酒囊,道是温水,让她慢慢喝。
&esp;&esp;小姑娘这回却不接了,才露出的两分欢色刹那间退下。只伸出一只手,攥住他袍摆,一个劲摇头。
&esp;&esp;流落到这渭河畔之前,她便是在法门寺住过一段时日。寺中僧人很好,施粥赠药,劈厢房腾佛堂给她们居住。
&esp;&esp;但是,去的人越来越多,总也有僧人照顾不到的地方。会针线缝补的妇人,有力气能砍柴挑水的男人,还能受欢迎些。他